我从死神面前走过作者/彭家英推荐/肖京宁

为落实中央“进军西藏、不吃地方”的指示，由空军支援十八军进藏！我师奉命修建甘孜机场！由12名女兵组成了施工连第五班，我们女兵班成员分别来自五十三师司令部、政治部、后勤部、卫生部，年龄最大的二十岁，最小的只有十六岁！

我们虽然是女兵，但在抢修机场的工作中，大家真正做到了不怕苦、不怕累，无论是挖方、抬土，还是挑土、捞石头、砸石子等劳动，女兵们都与男同志一样的干！病了、负了伤或是来例假，叫休息都不休息！

六月的甘孜风沙大、雨水多、紫外线强，再加上长期吃不上蔬菜，大家普遍口裂、指甲凹陷、面孔只有牙齿是白色，大家喊我们“黑人牙膏”，同志们都自豪的一笑。

（甘孜机场肖京宁拍摄）

我们住的窑洞上面盖的第一层是松树木桩，第二层是带刺的树枝，第三层是草皮，第四层是稀泥，由于夜间经常下雨，窑洞上盖严重超负荷，我们进往窑洞五天后便垮塌了！

我曾从死神面前走过，那时条件艰苦，上级规定睡觉必须“打通腿”！即俩人垫一床、盖一床，一人睡一头。一九五一年六月的一个深夜，我们女兵班的十位女兵经过一天紧张劳动，都疲惫不堪地熟睡在简易的窑洞里。忽然一声巨响，窑洞垮塌了，窑洞上面的树桩、泥土压在我们身上，由于重量太重，我几次使劲想撑起来都没成功，我的腰被一根松树桩抵着，我的嘴脸被压歪了，我的右手被压麻了，我的心脏在急促地跳动！我大口喘着气，在垮塌的一瞬间我仅喊了一声：“指导员！”就再也无力了，我现在是动弹不得！外面漆黑一片，又下着大雨（六月的甘孜一般是夜里下雨白天晴）指导员能听见我的声音吗？在一起的姐妹们她们怎样了，我可是班长呀，我清醒地等待着死神降临，当时我最思念的是久别的父母……

窑洞是从中间塌下来的，当时松树断后，跟着下来的是厚厚的草皮和泥土，上盖垮塌下来后，除靠山墙睡的女兵头露出外，其余的女兵都被泥土埋了，当晚又黑又下着大雨，油灯无法点，电筒又少，外面赶来的同志急疯了，用锹挖又怕伤人，他们直接用手扒，泥土里全是刺，满手是血！指导员赵光同志说：“赶快救不露头的人！”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，我答应了一声，于是他们就先从我扒起，他们不顾身上的泥水和手上的血用力扒着，当我的头和双肘露出时，他们准备拉我起来，可是我怎么也起不来，因为压得太重，最后把压在我身上的全部草皮泥士扒完后，我才站了起来。

当我看见睡在我两边的同志一点动静也没有时，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好！我对大家说两边都有人！赶快扒！从我的右边扒出了李淑惠（副班长、团员）从我的左边扒出了周婉兰（副班长、团员）余任兰、赵子珍、这四位女战士扒出时都已窒息，但身体还是软的，由于当时的医疗条件太差，虽然经卫生员的人工呼吸也未能挽救她们年轻的生命，她们走了，她们永远的离开了我们，作为女兵班长，我悲痛、我自责！我在一旁悄悄地流下了无声的眼泪！考虑到另一间房子里还躺着五位受伤的同志，我怕影响她们，强忍着泪水安慰照顾她们，直到天明。

军、师两级首长及同志们前来看望我们，并立即把我们全部女兵送到第九野战医院，经过十多天的检查治疗，我们恢复得很快，大家坚决要求重返施工第一线，继续去完成四位姐妹未完成的事业！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，师领导同意让我们返回机场工作，我们女兵班又投入到修停机坪，修排水沟的任务之中。我们女兵班一直工作到甘孜机场竣工为止，修建机场的整个部队全部撤走后，我们女兵班才解散回到各自单位。

四十八年过去了，修建甘孜机场那八个月的情景是历历在目，特别是我从死神面前走过的那一幕如同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，尤其不能忘怀的是长眠在甘孜机场我女兵班的四位好姐妹，她们的音容笑貌和英勇行为将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！

我曾从死神面前走过，虽然留下了腰痛的后遗症，但几十年来我从不言表，与那些牺牲的同志相比，我这点伤算得了什么！从一九五一年徒步进军西藏到一九七二年离开西藏，我和我的战友们把火热的青春、热血乃至生命都奉献给了那一片圣土！

我今天亲眼看到了我的第二故乡西藏繁荣昌盛、人民幸福，我感到由衷的自豪，因为我在那里留下了不悔的青春！

以上图文摘自《首批进军西藏的女兵们》

以下图文由十八军后代肖京宁提供：

二0二0年十月，十八军后代重走父辈路来到甘孜机场，当年部队指战员住过的窑洞仍在，在甘孜军分区领导和当地红二代陪同下，我们十八军后代站在父辈们曾住过的窑洞遗址前缅怀前辈。

甘孜机场是一九五0年十八军进藏时为得到空军支援而修建的，听芦继兵介绍，当年修建这个机场时，因暴雨导致窑洞垮塌，压死二十多人，其中有九名女兵，甚至有部分牺牲的战士连姓名都没留下！十八军为修建甘孜机场付出了血的代价！

当年修建甘孜机场部队住过的窑洞遗址（肖京宁拍摄）

我们十八军后代望着远处一排排整齐的窑洞浮想联翩，想象着当年十八军指战员是如何在那种坚苦环境下修建这个机场……甘孜是当年红军长征经过的地方！甘孜是当年红军建立过红色政权的地方！五十二师进军西藏路过此地时，不断有当地贫苦群众找到部队，师长吴忠一一细问之，这些人竟然是当年的红军战士，他们因掉队、负伤、生病等等原因留在了这里，现在生活极其艰难，吴忠师长热情接待了这些原紅军战士，并给了他们每人几枚银元，他们都非常感动（吴忠回忆录）。

十八军子弟卢长建（原河南省军区司令员少将）正在讲解（肖京宁拍摄）

十八军子弟芦继兵（原装甲兵学院指挥系主任，大校）正在讲解（肖京宁拍摄）

二0二0年十月十八军子弟重走父辈路全体成员（西藏昌都电视台摄）